昨天晚上，饼饼从琴盒里拿出小提琴，我同步从琴盒的小格子里抠出松香，帮她在琴弓上来回擦。
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儿像古代的丫鬟，少爷写字，丫鬟在一边磨墨。我叹了一口气，饼饼，你要珍惜妈妈现在还愿意陪你练琴的时候啊！饼饼明显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无可奈何，凭她的中文水平，估计“珍惜”两个字都不明白。刨掉中间回国的一个月，净陪了三个月，我充分感受到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。学小提琴是她选的，学不学下去也是她的人生，这件事和我有关系，但不大，她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。第一节小提琴课结束时，老师一段话让我体会到什么叫“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”！老师笑眯眯地说，你每天陪她练琴的时候，要帮她打节拍哦，比如今天学的是ta ti-ti ta，ti-ti ti-ti ta，记住了哈？然后你记一下乐谱哈，她拉的时候，你帮她唱出音名来，这个音符是G，这个是D，这是A，这是E。。。我全程听不进去，一直在寻思，“每天陪她练琴”是个啥意思？合着都不问问我的意见，就默认我“每天陪她练琴”吗？？
我身边有不少学琴的娃，4岁多开始弹钢琴拉小提琴，到了和饼饼差不多的年龄，已经弹拉得不错了。饼饼也是在4岁多时候，主动提出来想学小提琴，而且看上去非常感兴趣。根据我对她的了解，我当然没有马上答应，故意“拖”到了5岁多才开始。饼饼幼儿园每周都有一节音乐课，不是拍手唱“挖呀挖呀挖”的那种课，而是真的从音乐学校请了老师过来，给孩子们做音乐启蒙。饼饼很喜欢上音乐课，这是她一周里的高光时刻，经常上完一节课不肯走，下一波孩子上课时候她再蹭一遍。音乐课上，老师会带各种乐器介绍给娃们，弹奏给他们听。比如放一段音乐，让娃用沙锤，三角铁，摇铃，响板，甚至破锣打拍子，这就是在培养节奏感。我以前觉得“打拍子”就是打着玩，现在开始陪练琴了才知道它的意义。像我这种音乐外行，总觉得架子鼓这种动次打次的乐器才要强调节奏，小提琴的声音悠长，好像听不到什么拍子。实际上，如果节拍踩不对，就算正确地把每个音拉出来，那也只是音，不是音乐。节奏感可以从很小时候就培养，比如听儿歌的时候，一起拍手打节拍，或者用响板沙锤之类的，把长音短音的拍子打出来，感受节奏的变化。学乐器之前，我觉得有个铺垫是非常必要的：多带娃听听音乐会。
饼饼在音乐课上接触了各种乐器，钢琴、小提琴、笛子、架子鼓，不能说是喜好广泛，只能说是见一个爱一个。。。所有乐器里，小提琴是她最渴望学的，在我“拖”她的那段时间，她用废纸卷成杆子，在家假装拉小提琴。这么迷小提琴，是因为她看到过“未来的自己”拉小提琴的样子。我们之前坐邮轮的时候，带饼饼听音乐会，音乐会上的小提琴手是一个亚洲小姐姐。可能是因为亚洲脸，也可能是她拉小提琴的样子实在太优雅有魅力了，饼饼迷上了那个小姐姐，她一出来就举起相机录。她目不转睛地听完音乐会，转头对我说，妈妈，我要像那个小姐姐一样，拉小提琴。甚至在选老师的时候，她也更偏爱一个韩国老师，因为“她长得像船上的那个姐姐”。当然了，她严重低估了成为“船上的那个姐姐”的难度。妈妈，其实我有点想放弃了，但是我不能，因为我想成为船上的那个姐姐。
有目标当然很好，但目标也得够得着，不能上来就想“先赚它一个亿”，那么永远都是“还差亿点点”。
我想了个办法，跟幼儿园老师商量，在我们去上小学之前，开告别party的时候，让饼饼表演小提琴。饼饼的小提琴老师也提议说，她们音乐学校准备在各个幼儿园巡回演出，饼饼的幼儿园就在其中，到时候可以让饼饼参与演出。有了这两个有盼头儿的短期目标，饼饼每次遇到困难、感觉学不下去的时候，就有动力拉她一把。这种动力远远比“妈妈相信你可以”的口号更鼓舞人心。最后还想说一个老套的话题：第一个乐器的选择。
我身边一个好朋友主张“专攻”，目标非常明确，从一开始就选定了小提琴，所以之后的日子里，练且只练小提琴。每一分钟的投入都是奔着出成绩去的，孩子确实也拉出了名堂，去年年底刚拿了个什么大赛的一等奖。她经常苦口婆心教育我，孩子能投入在学乐器上的时间是固定的，如果学得杂了，分到每个乐器上的时间也就少，付出的努力不精准，进步慢，效率低。虎妈蔡美儿就是极端的“专”，她规定女儿不可以不练小提琴和钢琴，不可以学小提琴和钢琴以外的乐器。她的培养是不是成功，每个人心里有一杆秤，不能一概而论，因为人对“成功”的定义不一样。我希望饼饼可以尝试各种乐器，然后再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，长期学下去。光看别人吹拉弹唱，凭想象做自己的选择，是不靠谱的。我也做好了进步慢，付出的努力“浪费了”的准备，这就是人生啊。人生怎么可能事事都有回响、努力便有回报，但起码你尝试过了。即便是“广撒网”派，我仍然觉得第一个乐器蛮重要的。老姐妹应该读过我之前写的一篇文章，我的一个音乐家朋友的观点是，首选钢琴开始，最好不要从小提琴开始（除非是天赋很高的孩子）。他考虑的点是，小提琴初学者拉得和锯床腿一样，而且锯腿儿期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，这对孩子来说是很受挫的。而钢琴的音色很美，弹得再差，顶多是不动听不连贯，但不至于刺耳。钢琴家朋友诚不我欺，饼饼拉了三四个月的小提琴，还是锯床腿儿的水平，但不管怎么说，至少她是快乐的。。。要不怎么说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”呢，她的快乐，并不能感染我这个陪练。说真的，我已经快陪不下去了，耳朵和身心健康都有点撑不住，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和又一瞬间。。。他说，经历了小提琴的锯床腿儿，以后再学钢琴什么的，她肯定觉得自己弹得声音好好听啊，这样信心不就来了么！📍📖 你可能还喜欢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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